一朵独自生存的花椰菜

的地得不分选手
只写没深度甜文

先婚后爱之家有恶妻

标题欺诈

 

一些ABO文学

 

 

 

 

 

毕竟是当朝二皇子下嫁,无论当事人什么想法,这场婚礼都举办的堪称奢侈,那让待字闺中的少女无不羡慕的十里红妆且先不提,便是范闲这样不注重打扮的男人,都能看见这位皇子身上的红袍如何精致,一针一线都是江南最好的绣娘赶出来的。

 

他目光微动,心中虽然十分的不愿有一个没有感情基础的封建包办婚姻的妻子,但是在龙凤花烛滴着蜡泪时,这良辰美景还是让他的心脏微微颤动了一下。

 

他一手挑开盖头,只见这位二皇子低垂着眼,鬓角簪花,香腮似雪,美则美矣,却是个薄情的面孔,饶是如此,范闲的手不受控制似的落在了他的细细的眉尾处。

 

李承泽像是这时才感觉到范闲这个人,抿着唇带着点微羞的笑意,在点着的喜烛照耀下,格外的动人。

 

范闲觉得指尖像是被火舌烫到了一样,连忙收回了手。

 

“范闲……”李承泽哑着嗓子,轻声道。

 

范闲一时觉得有什么哽在喉头,于是咳了下清清嗓子,朝李承泽作了一揖,“殿下。”

 

两人在婚前是有过来往的,寥寥几句风月之谈,便让范闲对李承泽印象极深,只是范闲从不认为他与李承泽是一路人,因而对李承泽的招揽之言总是嬉笑着插科打诨了过去,世事无常,谁能想到两个人竟能拜了天地,成为一对老天爷认证的夫妻。

 

李承泽屁股挪了地儿,拍了拍刚才他坐过的地方示意范闲坐下,范闲便也坐下,两个人红色的喜服挨在一处,说不出的暧昧缱绻。

 

李承泽声音甜得似蜜,在这柔软的夜晚乍一听没有一丝攻击性。

 

“我晓得你不是不愿意娶我的。”李承泽慢悠悠地说,他的语速向来都是如此慢吞吞的,“你初来京都为了退婚闹得天翻地覆我也是看在眼里的,但也不曾想陛下起了把我嫁给你的心思,不过你倒也不用担心,我们不必有夫妻之实,等到了合适的时候,两方和离,你自然可以娶了你的心上人如何?”

 

范闲心想,话都让你说完了,我还能有什么话说的。

 

他心里窝火,却无法说出口,只能憋着一口气吹灭了蜡烛,左右是一对假夫妻,要这洞房花烛燃到天明有什么意思。

 

李承泽被眼前一片漆黑唬了一跳,下意识抓住范闲的衣摆,娇嗔道:“你干嘛呢?”

 

范闲目力极好,不同于娇生惯养的李承泽,他自幼就和费介黑灯瞎火的跑到乱葬岗去,在黑暗中视物并不算难。这个房子虽然是没了灯火,可是整个范府因为范家的大公子可谓是灯火通明,外面的灯火和着星月的光辉,朦朦胧胧的一点光足以让范闲看见李承泽细白精致的手指绞着他红色喜服的袖角。

 

说好了做个假夫妻,做什么千娇百媚朝他撒娇。

 

范闲咬着后槽牙,又没什么立场朝人发火,声音淡淡道:“新婚之夜没什么事情做还不得赶紧睡觉,不吹熄蜡烛,怎么殿下是想跟范某行敦伦之礼吗?”

 

李承泽身为皇子,又是个坤泽,与李弘成便是去了流晶河,画舫妆点的也是充满了书香气的清雅,很少恣意妄为,哪那些下面巴结他的官员哪儿敢这样在他面前冒犯,因而这般胆大在他面前说些荤话的,也就只此范闲一人。

 

李承泽蹙眉道:“……无耻。”

 

“我不过是澹州来的私生子,哪里如同殿下一般,懂礼方知耻,可我素来是个无礼之徒,殿下不是知道吗?”

 

李承泽斜揶了范闲一眼,好一个巧舌如簧的范闲,真让人想割了那条舌头。

 

他抿了抿唇,唇上的那点胭脂氤氲地散开,理直气壮地对范闲说:“我要更衣。”

 

范闲纳闷:“我拦着你了?”

 

李承泽道:“你让我自己更衣?”

 

那话问的,好像范闲是说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情,范闲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半晌,方才想起这个人是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贵族阶级,自幼都是有人伺候着更衣的。只因他自己从小不习惯有人在身边伺候,一时之间没考虑到这位的事情。

 

“你不是有丫鬟仆役,让他们来照顾你啊。”

 

李承泽冷冷笑了两声,“你只要让,我立马带人进来。”

 

范闲一哽,让李承泽带人进来……倘若李承泽真是如同林婉儿一般不知世事的柔弱女子倒也罢了,可偏偏,李承泽乃是除了长公主之外,整个庆国最有权势的坤泽,嫁入范府本身就是庆帝在官场上十分重要的一步路,倘若真让李承泽把人带进来,恐怕是把黄鼠狼放进鸡窝里,就算有范建这个定海神针,范府也得被穿成个筛子。

 

“得。”范闲无奈地想,取了个假媳妇真祖宗,他蹲下身子,托着娇贵公主的脚,脱了鞋子。

 

“灯点开啊。”李承泽看不清,忍不住摸了下范闲的脑门,今日大喜,范闲束着发,他摸着范闲冰凉凉的发冠。

 

虽然他素来面上从容,可对着不知前路的婚姻,心中难免忐忑,慌得定不了神。

 

他的手指忍不住往下,落在范闲的眉骨处。

 

他与范闲极像,自然知道这人虽生了一双多情的眉眼,骨子里却透露着孤寒,寻常人是走不进他心中去的。

 

李承泽微叹了一口气,正欲将手缩回,却被范闲一把将手捉住,他力气极大,李承泽半点也睁不开。

 

他一手抓住李承泽的手腕,一边掏出随身带着的火折子,将蜡烛点亮。

 

外面热闹得很,隐约能听见宾客往来和仆役交谈的声音,衬得屋内愈发寂静了,甚至能听见两个人的吞吐呼吸声。

 

李承泽眼中一瞬间的惘然,随即又很快地清醒过来。

 

他反手勾着范闲握住他的手,很认真地、同成婚之前他每次想要招揽范闲的眼光一样的认真,“范闲,我知晓,这桩婚事你我皆不愿意,可是你没法子正如我没法子,我们面上和和美美,私下公私分明,井水不犯河水,婉儿此等身份绝不会当妾……”

 

范闲不大耐烦,脱了靴子,翘着二郎腿枕在软枕上,手搁在脑袋后面,半闭着眼,沉默了一会儿,“我知道了。”

 

李承泽微微笑了起来,看见这笑容的人虽知晓并无真心,可这笑容姝丽,任哪样水晶心肝的冷肺都得有三分动心。可这房间中唯一的一个旁观者,此时此刻正躺床上假寐。

 

李承泽脱了发簪,头发披散的垂在肩上,有一缕还落在了范闲的脸颊上,范闲睁开眼,手指缠着那缕头发丝儿,“我和婉儿……”他停顿了一下,“缘分不到,不必多提了。”

 

李承泽愣了一下,当初范闲为林婉儿闹出的动静可真是不小,为了找到庆庙里的鸡腿姑娘,几乎将京都翻了一个底朝天,没想到他这样的人,也会说缘分不到。李承泽并未多说,推了下范闲,范闲不动,他便撑着床跨步躺到了床里边的位置。

 

床不算大,李承泽压到了范闲的衣裳,范闲没说话,他也就当没看见,躺床上闭上眼睛。

 

“行了,别装可怜行吧殿下,你穿着这些衣服睡觉都不难受?赶紧脱了吧。”

 

“我不会。”

 

“不会?您行行好,难道当真要我在新婚之夜给你叫上丫鬟服侍你脱衣。”

 

李承泽睁开眼,含笑望着他:“我今天本就是被人服侍穿上衣服,这衣服这么繁琐不会脱不是很正常,再说,不是有你吗?”

 

范闲无语凝噎,想反问凭什么,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说:“真的最后一次,你往后别指望我。”

 

“自然。”

 

 

 

 

晨起时,新夫人便要和相公给公婆敬茶。

 

李承泽翻了个身,“我不去。”

 

范闲从被子里爬出来,披了外衫,李承泽睡得迷迷瞪瞪,说话都黏糊糊不清不楚,他一只手伸进李承泽的褥子,勾手坏坏地挠李承泽纤细的腰肢,李承泽没绷住,坐起来瞪眼望着范闲一言不发。

 

范闲气定神闲地将外套整理好,像在路边的包子铺遇见了李承泽打个招呼一样,“起来了啊,昨晚睡得怎么样?”

 

“很好。”困倦的坤泽心情不是特别好,平日里那总是保持着的温柔的微笑也不见了,咬着牙一手掐住范闲肩膀,“你再吵别怪我手下不客气。”

 

范闲难得见李承泽这么情绪外露的样子,半点不恼,非但不恼怒,反而还有几分说不出的愉悦。

 

“起来吧殿下,你昨日说的得把我们的门面妆点好,别新婚第二日一大早起来就赖床了,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后院这里。”范闲这番提醒算是出于好心,他无意掺和进李承泽的夺嫡野心。李承泽是想当庆国武则天,比长公主更加张狂,而他却只想做一个富贵闲人,所以此时,只能尽量让这桩婚事正常的运转下去。不引人注意,方能谋取求生之道。

 

虽然,他其实也明白,从他踏入京都,从他娶了李承泽,他往后的人生与平淡再无一点关系。

 

李承泽揉着太阳穴:“晓得。”

 

这次不似昨晚,倒是可以叫人来更衣,李承泽正欲喊人,范闲拦下了,只道:“我院中向来是没人伺候的……”他迎着李承泽瞪大的眼睛,继续说,“真的,你喊破喉咙也没人来伺候。”

 

李承泽深深吸了口气,幸好范闲这里放着给他备下的衣衫,是淑妃给他准备的嫁妆。

 

乾元靠得住,猪都能上树。

 

李承泽带着点起床气把衣裳穿好,随意拿起发冠将头发束住。

 

要不说面皮生的好,是一出生就占了大便宜。

 

纵然范闲知晓这位二殿下绝非善类、野心勃勃,可看着这美人面上含着三分薄怒,正如夏日玫瑰肆意盛开,他本就是个重色之徒,此时免不了春心微荡,还直觉性的安慰自己,好色是男人的劣根性,在所难免。

 

“唉,老爷,我今个儿穿的衣服怎么样?”

 

柳姨娘今天天不亮就起床了,她这个便宜儿子实在是太过争气,这一开始还说是要娶郡主,就这人家还不愿意,把婚事给搞砸了,谁承想,一不注意,就娶了个身份更为尊贵的殿下。她自然不能跌了她们范府的份,务必把自己打扮得有一股当家主母的雍容气度来。

 

“老爷、老爷……”柳姨娘叫了半晌,范建都没回神。

 

她把思路从她袖子的花样够不够精致上挪开,见范建手无意识地抚摸着茶盖,若有所思。

 

“老爷!”柳姨娘音量提高。

 

范建这才回过神来,“声音这么大做什么,我耳朵还没聋呢。”

 

“不是我说,今天是闲儿的好日子,你摆出这幅面孔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这桩婚事有什么意见。”

 

自然有意见,且这意见还很大。

 

虽然范建这么些年来,实打实的是把范闲当成自己的儿子来养,可是,这世上又有谁能不承认,范闲身体里切切实实流露着叶轻眉和庆帝的血液。

 

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到底是什么想法,他自然知道,这位身为坤泽的二殿下,由于生了一副反骨,自小便被当成磨刀石来养。

 

可庆帝的这步棋实在太冷酷,倘若以后真相为世人所知,范闲身为乾元损失不大,可李承泽呢?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能有什么想法,左右不过是为朝堂上那点事心烦罢了。”

 

“那你今天就收敛收敛,新媳妇进门面上怎能不笑……”

 

两人谈话间,一对新人便相携着往堂内走来。柳姨娘面上满是笑意,这二殿下真真是颜色极好,自有一段风流灵巧,又不失端庄贵气,衬范闲……极好。

 

范府规矩不多,李承泽更是个自由散漫之人,说敬茶便只是敬了杯茶便以朝中有事撂下范家三口人匆匆离去。

 

范闲面色微凝,冷眼瞧着李承泽离去的背影。

 

柳姨娘左右打量范建与范闲,也不由叹气。

 

她本以为这是一桩好姻缘,她毕竟是过来人,冷眼看着范闲与李承泽二人,恐怕是没做成夫妻,这哪有新婚夫妇的甜蜜眷恋。

 

 

 

 

“殿下。”

 

李承泽微微叹了口气,谢必安抱剑候在回府的必经之路,他身后跟着几位范府的随从,见了谢必安,他摆手让那些人离去。

 

“怎么?摆着一张脸做什么?”李承泽拢了拢袖子,开口道。

 

他与谢必安相识十余年,虽然谢必安天生冷脸,可他还能看不出来谢必安是什么心情。

 

“太子……”

 

两人一边走一边谈话,有谢必安在身边,李承泽也不担忧人听小话,“不必担心,陛下还愿意给我机会,就凭太子,想击落我还早。”

 

“可是您如今成婚,接下来该如何。”

 

李承泽沉默了半晌,目光落在二皇子府外墙缝隙间生长出的野花,道:“陛下所想,难以猜度,可是,唯有一点可知,他掌控我更甚至于我,陛下的目的是什么呢?”

 

庆帝所为,不过是为造就一个他心中完美的继任者,李承泽心性极好,可惜那一场落水之后分化成了坤泽,以庆帝为人,又怎么可能让一位坤泽得到皇位。

 

李承泽想,莫非是要让范闲接替他的位置?可范闲,又为什么会被庆帝选中,为什么他让他成婚,又不限制他手中权力。

 

为何选中范闲,李承泽不大明白,可后一条,他已经在这往日与李承乾的每一次针锋相对中悟出来了。

 

不过是要榨干他最后一点利用价值罢了。

 

李承泽咬着嘴唇,“算了,不回府,去找婉儿。”

 

他偏不让他那位高高在上的陛下如愿。

 

别院的下人一看见李承泽,就直接放行了。李承泽让谢必安在房门外等候,他毕竟是乾元,倒也不好离得林婉儿太近。

 

他推门走入,林婉儿正啃着鸡腿,旁边还备了咳出血的帕子。

 

“你也真是能吃得下去,咳得血味儿肉吃起来不像生的吗?”

 

林婉儿咽下嘴里的鸡腿肉,勉力笑道:“可我这总是咳着血,都咳习惯了,这辈子总也不能不吃鸡腿了,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李承泽背过身关上房门,复而缓步坐到林婉儿床边,凝视着林婉儿苍白清丽的面容,道:“留着命,同如意郎君长久合美不好吗?”

 

林婉儿从床头取了碗碟,将没吃完的鸡腿儿放到一旁,擦干了手上的油渍。

 

这姑娘的面容在京都这美人如云的地方算不上十分出众,只堪称清秀罢了,李承泽思索良久,都不明白,范闲在庆庙中是见到了怎样的林婉儿,方才念念不忘。

 

“表哥……”林婉儿垂着眸,将碎发挽到耳后,说道:“我自是钟情范闲的,他为人洒脱不羁,又长得俊朗,待我也极好,可是,我有再多的念想,也是范闲成婚之前的事情了,往后,我是不惦记了。”

 

李承泽原是想要同林婉儿说清他昨日与范闲的约定,可如今这乍一看,林婉儿竟像是放下了一般,他挑了挑眉,奇道:“你与范闲原算是两情相悦,说放便放了?”

 

林婉儿苦笑,她低声叹了句:“什么两情相悦。”

 

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另一个人的心不在焉。

 

这场梦其实醒的正是时候。

 

李承泽自然听到,他有几分不解,但他又素来是个不通情爱的,只想着他其实已对范闲不起,本想做件好事,可既然林婉儿算了,他也不准备多事。

 

左右不过,待和离之时,给范闲寻几个娇妻美妾,也算偿还了他同林婉儿这一桩缘分。

 

“那你好好休息,我便不打扰你了。”

 

“表哥。”林婉儿轻唤一声,“范闲,他……唉,算了。”她揉了揉脸颊,重新笑了,天真烂漫,“你下次来记得给我带个鸡腿啊,我估计我又有好久见不着荤腥了。”

 

“那是自然。”

 

李承泽同谢必安重回去府邸,却见宫中的人已在门外候着了,见了李承泽,连忙恭恭敬敬地行礼,道:“殿下,咱家奉了陛下之命,唤您与驸马爷进宫。”

 

李承泽嗤笑,“那便去吧。”

 

早早便预料到有这么一遭,李承泽也不意外,那人听了这话,腰弯的更低,“回殿下,陛下说,今个儿回来,要您与小范大人一同见过淑贵妃,再去见陛下。”

 

李承泽自然知道这句话的重点在“一同”二字上,“我知晓了,我不过是想起来我素日里一直随身带着的玉坠子没带,心里实在放心不下,所以才回来看看,我这便会反复,同F……”李承泽及时打住了后面的范闲,话音一转,“夫君一块儿进宫。”看看他这父皇打的什么鬼主意。

 

范闲应是比他先一步知道消息,已经在马车里等着了,李承泽被人搀扶着上了马车,一撩车帘,便见范闲坐在马车里,见了他,漫不经心地招了招手以做招呼。

 

“你刚去找婉儿了?”

 

“对。”李承泽扣弄着腰间玉坠的穗子,“我与婉儿毕竟是自幼的情分,我知晓要成婚的事以后,便都没出过宫了,今天一得空,自然是得见见婉儿。”

 

范闲闭眸叹了口气,“你今天成婚之后便去见婉儿,知道之后京都之中众人又是怎样说你的吗?”

 

李承泽哑然失笑,“你是担忧我在这京都之中的名声,这倒不必了,我以坤泽之身在朝中争名夺利,哪里还有名声可言。若不是小范大人横空出世,恐怕我连出嫁的机会都没有。”

 

“你别妄自菲薄。”范闲道,“您想要成亲还不简单?”

 

“趋炎附势之徒罢了。”李承泽懒懒道,“宁愿这辈子都不成亲,也不让那等人品的人进了我的府,脏了我的地。”

 

嗬,这小脾气和林黛玉还真是像,范闲认真看着李承泽,决定回头多写几章红楼。京都的清晨不似澹州一样凉爽,这座繁华的都城即使是现在都带着暖意。

 

李承泽将帘子挑起一道缝隙,凝神看着街边车水马龙,摊贩吆喝的声音不绝于耳。

 

“看什么呢?这么专注。”

 

李承泽含着点温柔的笑,给范闲指了指,“那家包子我往日清街后最爱吃了,今天竟然见到了它的主人长什么模样。”

 

“人走了包子都凉了,冰包子好吃不?”

 

李承泽诚实地摇了摇头,“一般吧,主要是感受烟火气,你知道的,我这人最爱与民同乐。”

 

“……下次我给你做豆沙馅的包子,又甜又绵,你就别老惦记着人家摊上的包子了。”说出去好像是他们范府胆大妄为苛待皇子。

 

“那就多谢小范大人了。”

 

 

 

 

宫殿的院落里种这些花花草草,便是这花草也是零散几株,显不出一点皇宫富丽的艳色,顺着铺陈的石子路走进偏殿,殿中摆满了书,不像一个贵妃的宫室,倘若是不知情的人进来,还以为这是皇宫的藏书阁。

 

一身白衣的女子捧着书坐在桌前,头发简单的用簪子束起,显得人十分素雅、清丽,那侧着的脸颊与李承泽有五分多的相似,只是那冷若冰霜的脸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柔和。

 

淑贵妃见了两人,目光不曾从书上离开,“我这里有些新进上来的葡萄点心,你们吃点垫垫肚子,便去陛下那里吧。”

 

两个人早已经习惯了淑贵妃的冷淡,不以为意,李承泽自得其乐的用手捏了块糕点,一只手撑着下巴,将精致的糕点一股脑儿塞进嘴里,缓慢地咀嚼。

 

范闲在岳母跟前也很是拘谨,想当日他进宫,还在淑贵妃面前出了糗,不知道自己媳妇,也就是这位二殿下的名字是李承泽,幸而当日有若若解围。

 

两人没在淑贵妃这里多呆,走了个过场,才又去庆帝那里。

 

庆帝这皇帝当的说随意也着实随意,说不上朝就不上朝,青天白日的就叫了他儿子和女婿来宫里吃饭。

 

李承泽附在范闲耳边,“你猜陛下让我们来是干什么?”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耳后,范闲的耳朵红的滚烫,他却不自知,做出一副正人君子、清心寡欲的模样,“能干什么?搞事呗。”

 

“搞事?”李承泽哼笑一声,说的真好,他顺着范闲的衣服领子,往里塞,被范闲一把抓住手。

 

“殿下,光天化日的,我们在这里不太好吧,昨天晚上在新房里都没见你这么主动……”

 

李承泽实在是个适应能力很强的人,对范闲这番话只是给了个白眼,“毒呢,我记着你之前给衣服里装了不少啊。”

 

这幅坦然的样子差点没把范闲给气笑,昨日说要作假夫妻的话言犹在耳,今天就摆出了这一副他媳妇的样子,真以为他这么听话了。

 

嗯……

 

他揉了揉太阳穴,“我真没带,咱两昨天一宿都睡在一起,我要是带了你还能没看见。”

 

闻言李承泽失望地看了一眼,再不对范闲动手动脚了。

 

到了地方,庆帝还没有来,也是,这位帝王用是要拿够架子的,李承泽踮着脚轻飘飘地落座,猫咪一样蹲在座位上。

 

这算是几个人第一次正式会餐,由于范闲如今已与李承泽成婚,这位太子殿下对范闲也没有了往常的好脾气,只是碍于维持着他谦恭的形象才露出点笑容。

 

范闲怀疑这位太子殿下内心肯定没啥好话,无奈老李家全都是一群影帝,表面和心里是两种活法。

 

他见李承泽没搭理李承乾,自己也有学有样,挨着李承泽坐下。

 

李承乾见两个人夫唱夫和,在他面前表现出一副好不和美的恩爱模样,绷不住冷冷笑道:“听闻二哥今早一起便去见了婉儿?”

 

李承泽抬眼瞥了下李承乾,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太子消息可真是灵通。”

 

“谬赞了二哥,不过是因为您新婚一大早大摇大摆地去了婉儿那里,知道的人可太多了,不免感叹你和范协律真是感情极好。”

 

范闲见这两兄弟针锋相对,他其实早已习惯,李承泽去见婉儿的原因他也能猜到一二,因而他不愿见李承乾拿他做筏子引起争端,道:“毕竟是陛下指的婚,二殿下天人之姿,范闲仰慕理所应当。”

 

李承泽听闻,面色复杂地瞅了瞅范闲。

 

倒是李承乾,不动声色,道:“那范协律仰慕的人着实不算少。”

 

“我爱茉莉的清香便不能爱玫瑰的艳丽了?太子所想实在狭隘,您看事物要用一种艺术的包容的角度去看。”小范诗神是庆国举世无双的人才,夜宴酒会之上范闲一夜斗酒诗百篇让天下读书人膜拜,对艺术这方面,太子只能甘拜下风。

 

庆帝姗姗来迟,观其神色平静淡然,不像是自己儿子嫁出去的样子,反而像是又要使什么坏心眼了。

 

“家宴,都随意点。”

 

李承泽骨子里怕他这位父皇,低着头只顾给嘴里塞菜,范闲看着他媳妇,吃的津津有味,不觉笑了下。

 

庆帝的眼神敏锐,一下子便察觉出来,笑道:“看来我这婚事倒是没指错。”

 

李承泽头低的直要埋进碗里,在范闲眼中别有一番娇憨可爱,殊不知李承泽在心中暗啐他父皇乱点鸳鸯谱,常言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也不怕遭报应,人范闲和林婉儿两情相悦,他非要让自己儿子进入掺和一脚。

 

“最近北齐缺个领队,你想去吗?”庆帝有商有量地问。

 

“嗯……臣可以说不想吗?”

 

庆帝微微沉吟,“不立业便要成家……有一桩事情真倒是忘了给你说一声,朕这二儿子自幼落了水,大冬天的难免伤及根本,恐于子嗣有碍,你若不想去北齐建功立业,朕便给你赏几房美妾,争取让你父亲早点抱上孙子也好。”

 

范闲愣怔,下意识地看向李承泽,李承泽整个人面上似雪一样的苍白,嘴唇轻抿,似乎注意到了范闲在看他,牵起唇浅浅地微笑起来。他面上从容,可范闲看到,桌下那只手轻轻颤抖地攥着衣角,他的心蓦然如同被针尖刺了一下,伸手握住了李承泽,他感觉到李承泽的手很冰,他将李承泽握成拳的手掰开,强硬又柔情地同他十指相扣。

 

他对着庆帝道:“臣愿去北齐。”

 

 

 

 

回了范闲的屋子,屋内那张床还铺着鸳鸯戏水的锦被,李承泽一路是被范闲搀回来的,李承乾约摸是心虚,难得的没有过来挑衅。

 

他腿软的厉害,身上也冒冷汗。

 

范闲让李承泽躺在床上,轻轻拂过他的额头,微笑道:“怎么竟成了个软脚虾。”

 

李承泽倚在枕上,默然不语,半晌,苦笑道:“太子十几岁时将我推入湖中,自此我们兄弟二人决裂,我分化成了坤泽也伤及根本,我本以为他对我还尚存一丝怜悯与愧疚,不曾想他竟如此轻而易举,把我的伤口扒开。”他眼带迷茫,“我难道不也是他的孩子,就因为……就因为我是坤泽……就因为我的利用价值不够……”

 

随着李承泽的情绪波动,一股甜腻的暖香萦绕在范闲鼻尖,他几乎是在一瞬间便察觉到了,带着硬茧的大手抚摸在坤泽柔弱的腺体上,心中是不为人知的侵略性。

 

他素来伪装的很好,无论内心如何暴戾,都能勉强维持着温柔的表面,往日里李承泽兴许能看出他的虚伪来,可今日情绪大悲,他竟难以自遏地陷进温柔缠绕的情丝中去。

 

“你雨露期到了。”

 

李承泽咬着嘴唇,范闲能闻到,他此刻自然也是能闻到。

 

“我知道。”

 

“需要我临时标记吗?”

 

他表现是谦谦君子的端方,李承泽急促地吸了口气,摇头,美人面酡红,眼角含春情,雨露期的潮水来的又急又猛,几乎是要冲破他的理智。

 

“范闲给我取药……”

 

范闲定定看了他半晌,手在发烫的腺体上摩挲,终究妥协,“我去给你取。”

 

吃完了药,那一波浪潮才被勉励压制,李承泽靠在美人椅上,“多谢。”

 

“谢什么。”范闲苦笑一声,“你不愿意我还能强迫你,我为人虽然无耻,却还没到这个地步。”

 

“你倒是对自己很是明了。”

 

李承泽垂眸,“你此去北齐,一路道险,可有准备。”

 

“自是没有。”

 

“不能不去吗?”

 

范闲莞尔,“我娶你一个已经够了。”

 

“也是,娶我一个已对婉儿不起。”说不羡慕婉儿有一个带她至真至诚的男子,是不可能的,可李承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他想要朝中的权利,若是与乾元结契,恐怕他顷刻成为庆帝手中的弃子。以他的心性,被李承乾打压,成为乾元后院中的金丝鸟,不如一杯毒酒入喉,自我解脱,了却残生。

 

“跟婉儿有什么关系。”范闲直截了当。

 

“此时便没关系了。”

 

“那时我确实心动,不过二殿下你也知道京都之中的局势,我喜欢婉儿,是以为那是一场邂逅,以为是一场纯洁的相遇。”

 

李承泽笑了,“这京都之中,有了权利,又哪里还有纯粹的事情。”

 

范闲与婉儿的相遇,最起码还有表面上的纯真。

 

他与范闲的婚事,明晃晃的是一步政治上的棋子。

 

“不说这个,我只问,当初殿下说有风月相邀,是何时?”

 

“待你从北齐回来。”

 

李承泽难得真心以对。

 

 

 

 

 

那日的真心太过可贵,以至于范闲在归国路上的篝火前还对双剪水眸念念不忘。

 

只以为玫瑰艳丽,未曾想到会被玫瑰刺扎上了手。

 

他对着李承泽递过来的信沉默许久,将信一把扔到了火种,任由火舌将信纸吞没。他不顾谢必安骤然沉下的脸色,浅笑道:“我在北齐一直记挂着殿下,谁曾想一回来便给我这么一份大礼。”

 

“你的答案?”冷面剑客没有和他主子的夫婿交谈的想法,言简意赅地只要个答案。

 

“你回去告诉他,我与他毕竟是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范闲手持木棍在火中漫不经心地搅着,夜风吹散了篝火夹杂着烟灰的热气,有些呛人的味道。范闲往日在京都中,虽为人灵敏,却总归是洋溢着少年的风气,如今不过是北齐历练了一趟,整个人看上去便沉稳老练了许多。

 

“我能做出什么呢?若你家殿下在我离开之前肯让我标记,我们两个说不定孩子都有了,哪儿还用如此煞费苦心地封住我的嘴。”

 

“大胆!”谢必安被范闲的放肆之语气的青筋直跳,一柄快剑当即架上范闲脖颈间。

 

王启年在一旁苦口婆心地劝,“唉,大人,此等闺房之语乃是夫妻之间的体己话,哪能搬到明面上来说。”

 

范闲懒得搭理王启年,对着谢必安道:“我认真的,我真不怪他。”

 

李承泽想要的,无非就是那点子东西,他太可怜太可爱,纵使面上不求饶都已经将范闲俘获。气已经生过,日子该怎么过还得怎么过。

 

至于想杀他,唉,过去的事情了,谁让他和王启年一样,娶了一个夜叉媳妇,只能认栽。

 

“我得回去一趟。”

 

范闲给了王启年一叠银票让他善后,自己乘着夜色同谢必安快马加鞭赶回了京都,他问李承泽如今在哪儿,谢必安不大情愿地说如今李承泽正在范府中。这个好消息总算让范闲面上多了点笑意。

 

带到了府中,已经是天光微熹,一轮红日半露在天边,他推开门,见李承泽趴在桌前,身上披了件衣服,他走到李承泽跟前,看那脸颊的肉被挤压得微鼓,一点红痕如同胭脂一样。

 

烛台上的红烛已经燃烬,倏然让范闲想到了新婚之夜那盏中途被熄灭的龙凤双烛。

 

“你回来了。”

 

李承泽一晚上没睡,直到天将亮的时候才眯了会儿,嗓音沙哑的出声。

 

他等了一晚上谢必安,以往他做事总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结果,可是此次,难得的,他都不知道自己等待谢必安带回来的是什么。

 

那双温暖的握住他的手萦绕在脑海中,难以忘怀。

 

“是。”范闲坐在他旁边,贴心地把李承泽身上的衣服紧了紧,“小心着凉。”

 

语气缱绻地让李承泽都有些不自在。

 

“你没什么想和我说的。”

 

“有啊。”范闲挑了挑眉,“你喜欢我,换句话说,你心悦我,舍不得我死,是不是?”

 

是,可李承泽问的不是这件事情。

 

“你对北齐一行没什么看法?”

 

“你都派谢必安封我口,我还能有什么说法,只能答应了。”范闲道,他细细描绘李承泽漂亮多情的面容,当日一别,许久未见,实在是想念的紧,本以为不过是耽于美色,未曾想知道了这株玫瑰带刺,还是非摘不可,范闲便知道自己是彻底栽了。

 

“我在北齐还听闻了一件事。”

 

范闲问,“有没有兴趣知道?”

 

除了他圈养私兵、走私之外,还有别的,范闲这一趟收获可真是不少啊。

 

“你说。”

 

“我听闻……”范闲顿了一下,“我娘是叶轻眉,而我,却不是如今我这位父亲的私生子,而是陛下的……”他抬眼,看见李承泽蓦地怔住,失魂落魄地看着他。

 

“殿下……承泽……”

 

李承泽缓缓摇了摇头。

 

他再如何有志向,骨子里再如何反叛,其实都不过是一个坤泽,对父权有敬,对皇权有畏,对庆帝这个人他是又敬又畏,可如今乍一得知真相,他整个人已经被愤怒掩盖住了所有的敬畏,他对庆帝只剩下了怨愤。

 

庆帝将他许给范闲,是不知道他和范闲有血脉之亲吗?他知道,可还是如此,不过是认定李承泽心高气傲,不甘于委身一个他要拉拢过的朝臣,他认定范闲心悦林婉儿,不会与李承泽交心。

 

他自大又自傲,以为李承泽永远不会脱离他的掌控。

 

李承泽喃喃道,“我偏不……”

 

他定定看着范闲,又为何为了所谓庆帝给他的鱼饵而委屈压抑自己。

 

“范闲,你知道吗?我幼时的愿望不过是修书而已。”

 

范闲道:“我帮你。”

 

“标记我。”

 

坤泽甜软的身体倚在他的怀中,软语轻喃,“我就是你的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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